月初聽書換成電視劇老版《三國演義》，聽到後面對一些情節感到不適，尤其是諸葛亮出世以來，幾乎劉備成了傀儡，發號施令全在孔明一人耳，其中爭議紛紛，遂決意一睹《三國志》。
《三國志》陳壽初出爐時只有幾千字，後裴松之加註，竟達八十萬字！！讀完蜀書後確實感到無裴鬆之不成《三國志》啊，相較而言陳壽的內容實在太簡略。
（一）先主傳
先说先主汉昭烈帝，当初我读罢《三国演义》，最感慨者便是刘备，对其评价不是“仁德之君”，而是“久不忘志”之典范，当时我颇感自己“志大才疏”，对此颇有伤感和自我怀疑，然而先主东征西战二十年，年近五十仍然寄人篱下，却依然不忘大志，虽智计不及大才，然终裂土封疆而千古。给我很大的感动和鼓舞。而今读罢，若评价刘备，则真乃一代枭雄！豪杰英雄气，一在大志——匡扶社稷，欲伸大义于天下；二在识人善用，先主与关张赵，并非桃园结义而始终是君臣之义，然而能寝则同床，食则同桌，对诸葛亮，并无司马德操之卧龙凤雏之言说，诸葛亮虽自比管仲乐毅而“时人莫之许也”然而三顾茅庐，委以重任，甚至令关张不满。以此，还有黄忠、魏延、邓芝、黄权等大臣，往往皆力排众议而超拔。且往往与语而大奇之者。由此观之，先主之善识人者，其特点颇有豪杰互相欣赏之特点，故能一番畅谈下知人之性、之能。三在先主果敢善断，小说中先主少有指令，然而实际上，先主斩黄巾、平原相时仗义鞭笞都尉、在公孙瓒治下小县时即能聚集数千兵士、区区人数敢于救急徐州之众、从此抗拒袁术、吕布，斩杀车胄对抗曹操，占据汝南对抗曹操，火烧博望，此皆其谋也，至于得诸葛亮后，会周瑜而统战于赤壁，南下荆州四郡，入蜀定益州，北抗曹操而得汉中，东征孙权，皆先主亲征统战也！仅此可知，先主可谓兼为将帅与君主者，而遍观同辈，能兼此二者，唯独刘使君与曹操耳，诚非虚言。
时人之中，操言“天下英雄，唯使君与操耳”，孙权助备取荆州后，恐惧备而使妹嫁之，关羽于徐州战败受擒，虽斩颜良解白马之围仍弃官奔刘，廖化于夷陵战败而降，仍思慕刘备而西归，备之受敬受爱若斯。
先主之壮烈枭雄可见也，以先主之壮烈，关羽北征之季汉，虽为版图之盛，然确实不过“创业未半”耳。可惜先主之智谋奇术诚不若曹操，且天时不与，奇才未能早出而久留，故虽得徐州而不能守之，从此魏之气候已成，无以争锋，惜哉！ 然而换言之，当时可与先主争锋者，唯曹操一人耳，于魏而言，只可惜有刘备，否则曹操统一大业成矣，而曹操可并列于汉唐，入于毛之“秦皇汉武”之诗也！惜哉，刘备与刘秀、刘邦之距离尚远，而操之功成甚近，由此观之，操之惜更甚也。
然而先主自伐吴失利以来，所居之地更名“永安”，所遺劉禪之書隻字不提“興復漢室，還於舊都”，可見其志如漢之黃炎，漸漸而熄也。惜哉甚矣。
至於先主臨終托孤與孔明，是否可陰謀論？吾以為，先主實際上對社稷之望淡泊也，而對人之安生重也，遂有此極誠而近詭之言也，史官評論者，往往不能設身處地而妄加潑墨，實為小兒耳。吾以為，難評先主之心淡泊之是非也，但未傳昭烈用武之志，與蜀漢而言，憾也。
（二）諸葛丞相
諸葛孔明者，大正小奇，正者為智，奇者為術，而其智術皆過人也。
與治國之道，“行法嚴而國人悅服，用民盡其力而天下不怨”，此誠千古難及之境地也。
與君臣之道，與劉備，隆中之對雖經典卻並非唯一受此之臣，而臨終托孤則當時之唯一也，而亮能忠其事竭其力展其才至此者，則千古罕有也。“專其權而不失禮，行君事而國人不疑”，此皆亮真正履行“大公無私”也。所謂君臣之道，實乃亮之為人也。
與行兵之道，“提步卒數萬，長驅祁山，慨然有飲馬河、洛之志”，其用兵每戰必有所獲，若比之以美蘇爭霸，則孔明之世必為紅旗招展之時。此已為當時之世三國之人共識也。若實現此很容易，則後來之蔣琬、費祎、姜維，雖人傑而不能成此就者，可觀之。
然而終不能克魏，一乃國力之不濟也，以失荊之蜀一州之力，與強魏與東吳久持已屬不易，而能久居上風進退自如，況蜀地偏安暗弱累世，山民多而刁蠻，未必為用兵講武之地也。或有人言隆中對中重看荊州，荊州雖宜用武而處處受敵，然而勇武之地多人傑也，且所謂荊州受敵者，荊州不受則無非疆界西移耳，仍要受敵，故失荊地，實致季漢國力不濟——用武不便、國士難生。二乃人才之不濟也，諸葛有治國丞相之才，統兵用武之才，然惜非帥才也，且雖先主創業之眾皆凋零也，所遺留者亮不能盡用其才，所謂將兵者大將也，將將者大帥也，諸葛用武，將兵過人而不能將將過人也。惜哉！蜀得丞相而不能得公瑾、子敬之才，惜哉。三乃壽命不足也，人之展才，多為三十以後，無非二十年至四十年時光，每多十年，可作為處甚大矣。以我觀之，亮之北征，其實在不斷積累經驗，包括糧草、地形、涼州兵力、人才簡拔。自夷陵一敗以來，亮整頓只有三五年便北征，兩三年間老一輩人所去者又有三分之二，可謂人才斷層嚴重，而雞年間又積累蔣琬、費祎、姜維，北王平、南馬忠、東鄧芝、撫戎之張嶷等，若得其十年之機，則飲馬長安、洛陽也未可知也。
亮之才蓋世也，亮之忠志千古也，亮能盡其才而展其志，亦可為得其時也。承先主用武之志頗足稱道。惜與簡跋識人，盡人之才遠與先主甚矣。然而以劉禪之碌碌無為，亮之不能身兼丞相與大元帥，天下終也難取，故不足可惜。反以功不過高、劉禪未及老而亮卒，則無岳飛之禍也，由此觀之，亮乃實幸也，甚與先主、曹操。
（三）劉禪
劉禪者，乃曆朝下來一普通之君主也，所不同在無天下之廣可容其苟安禍亂耳。常有人以蜀國之苟安數十年輪其功高，大謬也，三國不能相並，時局之勢也，此僅劉禪前期不可歸入李煜之輩耳，然而其不能繼承先主之烈志，不知“王室不偏安”，使得蜀國在孔明離世後連“吞魏之至”只能懷念耳，豈不惜哉？三國之君王，必為將軍而不能僅僅為一小王也。因此劉禪不能在鄧艾前有固守成都之志、不能有“天子守國門、君王死社稷”之心也。故後來之劉禪，鼠輩耳，何足與先主並列與言也？
（四）五虎上將等
關張，皆萬人敵也，亦有國士之風。然而五虎上將，除子龍外，均于三五年間逝去，可惜也。而此五子，均為開國之大將也。
龐統奇才也，可惜早死與戰陣之中，然由此亦知先主之謀士，非唯出謀獻策，亦常統兵掠地，吾誠壯其風也。
法正，蜀漢之郭奉孝也。然德行不足，年壽亦不足，亦是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也。
（五）后諸葛時代
其實亦為人才輩出，先言之蔣琬、費祎、姜維，皆蜀之大將軍也，其類似東吳之都督耳，而文事則蔣琬、費祎等兼顧文治，至於守邊大將，北王平、南馬忠、東鄧芝、撫戎之張嶷，皆有大將之風也。
秦宓對張溫問天之答，精妙非凡、董允有諸葛之公忠遺風，終其之世，黃皓雖受寵而不得重用。
然而並無濟世之大才也，經天緯地、氣吞山河之勢漸失，此則蜀亡之勢也。
且姜維實在才幹不濟，孔明之不能識人善用如先主者，多出可見，馬謖言過其實而重用、魏延楊儀不和而不能各盡其用、荊蜀之士不用而拔姜維降敵之將，諸葛法治可也，政治不足，治事可以至善，治人不能盡美。先主簡拔以遺孔明之諸臣，與孔明簡拔以遺後主之臣相較，可知也。姜維之北伐，雖繼承武侯之志，未承武侯之才，而除用武之力，其餘則去丞相遠矣，我觀姜維，亦為言過其實、志大才淺、外寬內忌之輩耳，誠不足改蜀漢之運、興復漢室也。
三國之時，重在英雄豪傑輩出，經天緯地、氣吞山河，前承《春秋》大義，後啟人謀之智。此乃我中華文明生生不息、蓬勃之氣也！
而今之際，無三國之勢，然英雄之風，當留我心也。
————商子羽
2021.8.28